愛滋病與試管嬰兒

作者：李日升醫師





這篇文章的起頭在於 2018 年 11 月 26 日中國爆發的一個非常令人訝異、不解、與爭議的新聞：「世界首例免疫愛滋病基因編輯嬰兒 在中國誕生（中央社）」（ 註 1 ）。

這是世界首例一對雙胞胎經過基因修改後，使她們出生後即能天然抵抗愛滋病。這對夫妻因為先生有愛滋病、而太太沒有，希望藉由基因科技來避免愛滋病傳染給孩子。這個技術仍有許多疑慮：轉植基因脫靶、倫理議題、訂做胚胎等。

因此，這篇文章就要說明：如果先生有愛滋病、太太沒有，但是想要懷孕，有什麼方法可以避免太太、避免胎兒受到「人類免疫缺乏病毒」感染？也就是「試管嬰兒能否能避免太太、胎兒得到愛滋病？」

愛滋病

愛滋病，本名為「後天免疫缺乏症候群，Acquired Immune Deficiency Syndrome，縮寫為 AIDS，音譯為愛滋病」。人類如果受到「人類免疫缺乏病毒（ Human Immunodeficiency Virus，縮寫為 HIV ）」的感染，就會導致身體免疫系統的破壞，漸漸的許多本來不會發病的伺機性疾病會開始發作，最後引發多種症狀及疾病，所以稱為「後天」「免疫缺乏」「症候」「群」。
（伺機性：病原體寄生於免疫功能正常的健康人體時不會發病，但會在人體出現免疫缺陷時發病。）

愛滋病過去被認為不治之症，只要得病就是等著發作至死。但是，自從雞尾酒療法的發明（合併數種不同藥物，降低副作用、提高藥效），愛滋病目前已經視為可以控制的、控制得好也沒有傳染力的疾病。

像是這個新聞所敘述的：先生有愛滋病，但是接受藥物長期控制之下，已經被視為沒有傳染力（特別是經由精液傳染愛滋病這個途徑）。如果有安全的性行為（行房時全程正確使用保險套、行房前預防性投藥），太太被感染愛滋病的機會是微乎其微。

但是，如果想要懷孕怎麼辦？根據研究，沒有愛滋病的太太，想要藉由自然同房懷孕，會有 4 %的機會被罹患愛滋病的先生傳染愛滋病。那麼，精液中愛滋病毒有沒有辦法去除？答案是可以的，藉由試管嬰兒中精液洗滌的步驟，就可以降低精液內病毒的濃度，大幅降低母體受到愛滋病毒感染的風險。 

試管嬰兒與愛滋病

「單一精蟲顯微注射 ICSI 」：這個利用儀器將精子與卵子一對一結合的技術，就是試管嬰兒可以降低母體感染愛滋病的關鍵技術。

試管嬰兒療程中，將精子與卵子結合的技術有兩種：一種是傳統受精（ Conventional insemination ）、另一種就是「單一精蟲顯微注射 ICSI 」。

傳統受精（ Conventional insemination ）就是將一個卵子放在培養液的中間，周圍再加入洗滌過大約 2 萬隻 ～ 3 萬隻精子，讓精子彼此競爭、試圖與卵子自然結合。這種一顆卵子配上兩萬隻精子的方式，就叫做傳統受精。

但是，如果先生精液檢查有問題（精子數少、精子活動力不足、精子型態異常等），傳統受精的機會就非常的低。（受精率大約 30 %，也有可能 0 %，也就是全部都不受精。）後來，因為醫療的進步、技術的發展，試管嬰兒發展出「單一精蟲顯微注射」，就可以克服卵子不受精的狀況。

「單一精蟲顯微注射」就是將精液洗滌之後，在顯微鏡手臂的輔助之下，將一隻精蟲注射到卵子內，強迫精子與卵子結合（也就是強迫受精），這樣的受精率可以達到約 90 %，克服了先生精蟲無法受精的情況。

因為「單一精蟲顯微注射」只是將一隻精子注射到卵子內，同時間能夠夾帶的精液量（不是精子以外的成分）就可視為微乎其微。應用在有愛滋病毒的精液，經由「單一精蟲顯微注射」的方式，夾帶到卵子的愛滋病毒也可以視為微乎其微（更不要忘了，我們在挑選精子之前，還會徹底洗滌精液，最後挑選十隻左右的精蟲量，這樣愛滋病毒已經可以視為零了）。

精蟲洗滌的步驟 

目前台灣從事最多愛滋病精蟲洗滌應該是Ｘ大試管嬰兒中心，他們採用的步驟是從最典型的歐洲做法修改而來：原始精液會經過三次的離心、一次的自然上游篩選（Gradient Swim Up）。 （註2）

這樣的步驟雖然能夠收集到的精蟲最少（沒關係，我們只需要 10 隻左右。從 1000 萬隻，篩選到 10 隻，不難。），但是病毒量會最少，是最安全的作法。

世界研究

美國生殖醫學會雜誌在 2016 年刊載了一篇系統性回顧與統合分析：精蟲洗滌可以有效避免夫妻間愛滋病的傳遞，也同時能夠促進懷孕。（註3）

這篇統合分析研究收集了總共 40 篇文獻。這篇文章統計總共有 3994 位女性（這些女性的先生都感染有愛滋病），接受 11585 試管嬰兒週期，都沒有女性受到愛滋病的感染。

深入分析發現部分女性接受試管嬰兒療程時，先生血清內仍然可以驗到愛滋病毒，這些可能是更高危險群的女性，總共有 1023 位女性，2863 個試管嬰兒週期，沒有一個受到愛滋病毒的感染。

這些療程總共生下 1026 位寶寶，也都沒有受到垂直感染。

成功率方面：總共有 4184 對夫妻接受試管嬰兒療程，有 2357 位太太有懷孕，懷孕率是56.3 %。

他們提出的結論就是：經由詳細的精蟲洗滌的方式，我們可以藉由試管嬰兒以及單一精蟲顯微注射的技術，大幅降低先生的愛滋病毒藉由精液傳染給太太的機會，同時也大幅降低胎兒受到垂直感染的風險。另外，這個洗滌方式也能夠提供蠻好的懷孕率，不會因為精蟲多次洗滌的關係，大幅降低試管嬰兒的懷孕率。

因此，愛滋夫與正常妻，接受試管嬰兒與單一精蟲顯微注射，是一個可以達成懷孕安全又有效的方式。

結論

最後，還是要回到我們的新聞。為了避免下一代得到愛滋病而修改基因，是個不合理、不合法、也不道德的一件事情。轉植基因出現脫位的後果也難以想像，有可能製造出更多的問題。

我們能夠用更簡單、更基礎、合理、又有效的方式：精蟲洗滌、試管嬰兒、單一精蟲顯微注射，就可以大幅降低夫妻間愛滋病傳染的機會，也可以大幅降低寶寶垂直感染的機會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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參考資料

註 1. 「世界首例免疫愛滋病基因編輯嬰兒在中國誕生」（中央社）（https://www.cna.com.tw/news/firstnews/201811260176.aspx）

註 2. 行政院衛生署疾病管制局九十五年度科技研究發展計畫，附件六：「愛滋病毒帶原者精液中HIV 病毒之清洗與檢驗方法年終成果報告」

註 3. Effectiveness of semen washing to prevent HIV transmission and assist pregnancy in HIV-discordant couples: a systematic review and meta-analysis. Fertil Steril. 2016 March ; 105(3): 645–655.e2. doi:10.1016/j.fertnstert.2015.11.028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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